【喻黄】樱桃(二)

03


只是手指相碰,轻轻地一下。小小的意外却擦起火花,将他们之间最后一层若有似无的纸也烧得干净。

大多数时候尚且过得去。喻文州觉得他和黄少天演技都不错,一个装作无事发生,一个显得毫不在意。那份感情像是一个秘密,被他们一起小心翼翼地包装,再共同掩埋。

只是有些时候他也觉得,大概他们曾经实在是太过亲密了。

那些肌肤相亲或者笑闹,打着兄弟的名号仿佛就有了天然的屏障。现如今染了色之后,不免总带上几丝尴尬。


徐景熙到底是玩治疗的,心思比那帮混小子们敏感。他在一个训练结束后的傍晚拉喻文州陪着去给母亲挑礼物,又在指尖穿梭于衣架间的时候开口劝他。

“队长,你这样不行。”

喻文州听懂了。他没装傻问什么不行,但也没说话。

“我没有说你状态不好的意思,你还是那么睿智果断英明神武,领着咱们战队一往无前。不过……”徐景熙皱着眉头,半晌才开口,“你和黄少别吵架了吧。”

“就这两天,聚一块儿复盘还有训练的时候,气氛有那么一点点点点怪。”

“他那个人,脾气上来快,但也好哄。再说你俩关系那么好,什么事儿还能过不去呢,队长。”徐景熙停下手上动作,回过身看他。“拜托了。”


喻文州下意识应了声。

他本来想说其实他们从来没吵过架,自己也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游刃有余地解决。

一种接任至今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在徐景熙终于舒展开来的笑脸对面兀自铺开。


喻文州忽然有些后悔。他很少有这样的情绪,此刻却是实打实的炽热与强烈。

不论怎么说,这次还是太过界了,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

喻文州轻轻扶住了脑袋。不忍心,不敢,也说不出那个被他压抑在心底无数次的词。


恋人。


这份感情和他曾面对过的一切事物都不同。喻文州自认没有天分,也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那关乎他自己,却不仅仅在于他。他并肩作战的搭档,他亲密无间的伙伴,他前路与共的挚友。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更需要那个人给他一个机会。

名为黄少天的藤蔓攀过了他的工作、生活、梦想与未来,紧紧地缚住了他人生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两个仿佛命中注定,逃不开地彼此缠绕,早就有那么一层无法言说的关系在里头。

密不可分,却也隔着一条线。

可以是朋友,是兄弟,也可以顺着这条藤蔓一路兜兜转转往上爬。

唯独恋人不行。

唯独这个不行

唯独他想要的,不行。


喻文州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盘根错节,紧紧系住的死结。

不得不说,是他越界了。



04


喻文州度过了几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在心悸到影响竞技状态之前,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们早过了孑然一身,可以只顾着自己快活的年纪。肩负的责任像枷锁,也像是养料,令他一往无前,由不得半点动摇。

磨损的键盘,近乎于无的休假,队员们眼眶下淡淡的乌青,凌晨时分黄少天房间里亮起的灯。

荣耀。

这些都是他最为珍视,也最辜负不得的东西。

还是找少天把事情说清楚吧,他想,自己应该还是可以的。


于是在那个没什么风的午后,不大流通的空气让喻文州的思维变得很慢,甚至有那么零星几根神经跳脱回了他们最开始相遇的片段里。他小心翼翼地敲开那扇门,兀自捏造出的镇定自若和黄少天的局促不安仿佛黑白两极相拥,或者究其源头,他们本来就是一样的。

喻文州假装没看见黄少天的尴尬,自顾自地倾倒出早就酝酿多时的说辞。

“之前是我忙得脑子糊涂了,可能是风吧,或者是感冒,或者太热了,加上湿气压下来,闷得发晕。”

“我没办法否认已经发生的事。总而言之,我很抱歉,那个时候确实不大清醒。”

“我对你……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又说,“少天,对不起。”


他说的很快,却很清楚,甚至带着一丝急迫。喻文州很少在和黄少天的对话之中占据主导权。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像是陷入一种缺氧带来的晕眩和不真实感里。

这种状态令喻文州感到自己已经分不出太多心思来维持理智的表象,只好匆匆抛出他反复推敲,觉得黄少天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总结陈词。

“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意外地坚定。真诚得连自己都险些相信。

除了心口发闷,呼吸困难,什么地方隐隐的疼。


他好像解释了很多,又好像没有。在这场谈话的末尾喻文州又变回了蓝雨的队长,理智、温和、得体。

他只记得黄少天的眉头在他喉咙发干的时候终于舒展开。对方伸出手拥著他,算是和解。

“对不起,队长。其实……”

他在等黄少天的转折,可对方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他收了声,深深地望进了喻文州的眼睛,像猎豹,也像他的那把利剑。

“你永远是我的队长。最好的。”

黄少天的声音慢而重,穿透胸腔直直地砸在喻文州心上。

喻文州缓缓笑起来,他已经颇为熟练。先是扯动唇角,再慢慢地提起眼眶周围的肌肉。

他听见自己说,“那真是太好了。”


当他终于亲手在这份尚未萌芽的悸动上撒了一把尘,喻文州回忆起曾经,大概思忖过最多的念头便是斩断这段感情。

情和爱早在他懵懵懂懂的少年时期——也许在他第一次望着另一个少年人背影的时候——就劈波斩浪般种在了心里,颇为野蛮地生根抽条,并见缝插针地和他的整个人生紧密相连。

他没办法干净利落地斩断,只能一条条地挑出来剥离;带着血地,缓慢地,藕断丝连地。

可总有新的枝芽从伤口里攀爬出来。

喻文州想,也许自己一生都注定要惴惴地怀揣着这样一份不被认可的情感走下去。


其实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为喜欢另一个人的感情道歉,再撒谎否定掉这份存在。

喜欢原本是无罪的,纯洁的,甚至高贵的。

在假想里,喻文州努力搜集了许多曾经见过,或听闻过的场景;他没什么经验,只能藉由那些别人的欢喜很是模糊地勾勒出了那么一个朦胧的画面。

在一个黄昏,或是午后,空气都是橙色的,沾染着风和花草的清香。他走过去敲敲黄少天的桌子,用一些蹩脚到不行的借口把他约到没有人的角落。

“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少天。”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好像挺久了。”

他会这么和他说。


但是不可能。

他只能亲手把他的欢喜丢进尘埃里,又奋力踩了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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